整座航海体育场在死寂一秒后彻底疯狂!三万喉咙里积压的绝望、愤怒、不甘,化作排山倒海的声浪,将倾盆暴雨都冲上了云霄!“河南!河南!河南!”的怒吼震得看台钢架嗡嗡作响,红色的旗帜汇成燃烧的血海。
徐浩峰被蜂拥而至的队友死死压在泥泞的草皮上。无数只手拍打着他的头、他的背,分不清是谁的眼泪还是雨水流进他的嘴里,又咸又涩。他张开嘴想吼,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。视线穿过攒动的人腿缝隙,他死死盯着那还在震颤的球网,200,000的数字在脑海里轰然炸碎,只剩下最纯粹的、属于足球的滚烫——那是皮球摩擦球网的轨迹,是绝境重生的战栗,是无数个日夜在无人角落加练抽射后,脚背传来的那一声“砰”!
赛后的更衣室像个刚打完胜仗又灌饱了庆功酒的土匪窝。香槟泡沫混着胡辣汤的辛辣气味在蒸汽弥漫的房间里横冲直撞。王国明那只“不锈钢右手”正举着个破旧的不锈钢饭盆,把胡辣汤舀得到处都是。
“喝!都给我喝!” 他脖子青筋暴起,500,000的标签早被胡辣汤染成了酱色,“什么狗屁身价!浩峰这一脚,值他娘的一个亿!”
徐浩峰被按在正中的椅子上,脖子上挂着条用脏绷带和破足球碎片临时拼凑的“项链”,脸上被糊满了蛋糕和泥印子。他笑着,躲闪着队友们热情的“攻击”,目光却越过喧嚣,落在墙角那台静默的电视机上。
屏幕上正无声播放着本轮中超集锦。最后定格的是他射门那一瞬的慢镜头回放:身体扭曲着几乎失去平衡,右脚却如铁鞭般精准抽击,皮球离脚时带起的泥水涟漪清晰可见。画面下方打出一行小字:“徐浩峰(河南建业),租借自深圳,200,000”。
他端起脚边那碗王国明硬塞过来的胡辣汤,滚烫,浓烈,带着中原大地粗粝的生命力,猛地灌了一大口。辛辣感直冲头顶,烧得眼眶发热。200,000?去他妈的200,000!草皮记得他每一次玩命的滑铲,球网记得他这石破天惊的爆射,三万河南球迷的喉咙记得他带来的狂喜与新生!
这才是他的身价!用血、汗和在绝境中永不低头的脊梁,一锤一锤砸出来的价码!
郑州的夏夜,燥热褪去,烟火升腾。三人坐在夜市最角落的塑料凳上,面前小桌堆满了空签子和油乎乎的盘子。徐浩峰的T恤还沾着球场的泥点,200,000的标签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几乎看不见。卡列洛昂贵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,正笨拙地用筷子跟一串烤韭菜较劲。赵博那只曾经监控身价波动的手表,安静地躺在花生壳堆里。
“真不回去了?” 赵博嘬着冰啤酒,下巴指了指远处深圳的方向。屏幕里正播放着深圳队降级的新闻,画面里是张远疲惫而茫然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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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浩峰没说话,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,狠狠咬下一块。油脂的香气在嘴里爆开。他望向马路对面,几个半大孩子正在昏暗的路灯下追逐着一个瘪了气的破足球。那球表皮磨得发白,露出黑色的内胆,每一次撞击地面都发出沉闷的“噗噗”声。
一个瘦小的男孩踉跄着把球停住,抬头,目光穿过车流和烟雾,恰好与徐浩峰对上。男孩愣了一下,脏兮兮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,带着点羞涩,又有着纯粹的光亮。他抬起脚,用尽力气把那个破球朝徐浩峰的方向踢了过来。
球歪歪扭扭地滚过马路,停在徐浩峰脚边。
200,000?1,200,000?500,000?
徐浩峰弯腰,粗糙的手掌轻轻拂过那个破旧起皮的足球表面。然后,他站直身体,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孜然、烟火和城市夜风的空气,在赵博和卡列洛含笑的注视下,摆开一个最基础、最扎实的助跑姿势。
脚尖稳稳踩住球的后中部,脚踝绷紧如铁,腰腹力量瞬间爆发——
“砰!”
那个破旧的、廉价的、承载着无数街头少年梦想的足球,划开喧嚣的夜市灯火,带着一往无前的呼啸,朝着远处路灯下那群奔跑的身影,向着更远、更辽阔的黑暗夜空,飞驰而去!
足球的轨迹,就是他徐浩峰,最响亮的答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