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演示了“无敌下底传中”——用速度最快的球员(比如他换上的曲波)沿着边线一路狂飙,然后按两下○键传中,中路只要有个子稍高的前锋(比如他换上的黎兵),进球率奇高。
他演示了如何利用“贴图bug”卡位,如何预判那稀烂的AI跑位,甚至还记得几个元老球员的隐藏特技。
在他的操控下,那支像素中国队,踢得居然有模有样,跟五星巴西打得你来我往。虽然动作依旧滑稽,模型依旧粗糙,但竟然真的能进球,能防守!
我们全都看傻了,围在电视前,大呼小叫。
“老张!牛逼啊!这直角假身!” “传中!找黎兵!砸他!” “卧槽!这都能扑出去?门将开挂了吧!” “铲他!背后铲!红牌就红牌!值!”
房间里空调依旧嘶吼,但已经完全被我们的声浪盖过去了。汗水、辣条味、还有刚才淋雨带来的潮气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独特的、属于男人的、略带邋遢却热血沸腾的气息。
我重新拿起手柄,照着老张教我的方法,△键直塞,R1加速,□+R1争顶…
当我也用那种笨拙的、BUG般的方式,打进一球,甚至助攻谢晖顶进一个夸张的、弹跳数值疑似溢出的头球时,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冲上了头顶。
这快乐很幼稚,很廉价,来自于一个画面落后、引擎垃圾、满是BUG的古早游戏。
但,真他妈开心!
我们轮流上手,大呼小叫,互相嘲讽,为了一个像素进球欢呼雀跃,为了一个明显的误判骂骂咧咧。空调卖力地制冷,却丝毫降不下我们脑门上的汗和心头的火。
不知不觉,窗外雨停了。远处天边甚至透出了一点灰白。
最后一局,我、老张、大胖三人混战,都选中国队,踢电脑巴西。我们用着刚学来的“远古秘技”,各种直角变向、BUG直塞、无敌传中,把那支像素巴西队打得找不着北。
当终场哨响(一种刺耳的电子音),比分定格在4:1时,我们三个扔下手柄,瘫倒在床上和地毯上,哈哈大笑,喘着粗气。
电视屏幕上,像素块组成的中国队员正在僵硬地挥手致意。
我盯着屏幕上那个“HUANG Z.”,综合评分58的隐藏球员,突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。
“欸,你们说,”我望着天花板,突然开口,声音有点哑,“要是咱们现在…就现在这帮人,真能跟02年那支国家队踢一场,会咋样?”
房间里安静了一下。
大胖先乐了:“那不得被谢晖、范志毅他们打出屎来?”
老张推了推眼镜:“不好说。咱们体能、战术理念可能强点,但那股子劲儿…差远了。”
小斌幽幽地补了一句:“至少游戏里…咱们赢了啊。”
是啊,游戏里赢了。
在一个粗糙的、失真的、却承载了无数人青春和幻想的像素世界里,我们用一种近乎作弊的方式,“赢”了。
我爬起来,拿起那盘《实况足球2002》的光盘,对着窗外微熹的晨光看了看。盘面有些划痕,折射出模糊的光晕。
“走了,睡觉。”我把光盘递给大胖,“明天…哦不,今天下午,还得训练呢。”
“苏超”还没完,保级路还长。
但这一刻,在这个弥漫着辣条味和汗臭的破旧酒店房间里,我们仿佛透过那个小小的PS1主机和满是马赛克的屏幕,触摸到了某个遥远的、关于足球的、最原始也最纯粹的快乐。
无关技战术,无关比分,甚至无关真实。
就像老张说的,玩这破游戏,就得用点“邪道”。
也许,踢球,有时候也得用点“邪道”。
比如,为一个没人看好的家乡球队,拼上一个可能影响职业生涯的头球。
比如,在一场注定失败的比赛里,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进球,搏上一切。
这本身,就挺“邪道”的。
也挺牛的。
我躺回床上,闭上眼。额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。
但脑子里,只剩下谢晖那个方块的脑袋,和一道划过绿色像素草皮的、笔直得不像话的△键直塞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