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巩清楚,王安石是有才的,而且是经天纬地的大才,如果一生只在基层、无法施展抱负,那是作为朋友不愿意看到的。于是他利用自己仅有的一些人脉关系,不遗余力地帮助王安石。
庆历七年(1047年)的时候,有人谣传曾巩父亲去世,而曾巩不请假丁忧,是为大不孝。在那个年代,“不孝”的罪名足以让曾巩身败名裂,提前宣告仕途的结束,这时候王安石站了出来,写了首宣战诗:“挟才乘气不媚柔,群儿谤伤均一口。吾语群儿勿谤伤,岂有曾子终皇皇。”意思是说,我警告你们这些造谣的人赶紧闭嘴,我会和曾巩始终站在一起,不害怕这些流言蜚语。
这是一份都能为对方两肋插刀、挺身而出的真正友谊。曾巩曾经写下《怀友书》,作为对年轻的自己和王安石的时时诫勉,约定彼此守候友谊。
王安石很早就在文坛有了一席之地,而曾巩此时还寂寂无名,一向自视甚高的王安石在与曾巩的诗文互赠中,却一直保持谦恭尊敬的姿态。他在诗中写道:“吾少与莫合,爱我君为最。君名高山岳,嵑乐嵩与泰。低心收憃友,似不让尘境。又如沧江水,不逆沟畎浍。”意思是,从小我就性格孤僻,只有你曾巩待我最好,你是高山,我便是尘埃,你是大江大河,我便是小溪。
异地为官许久不见挚友,曾巩写下了思念王安石的诗:“一昼千万思,一夜千万愁。”王安石也写下了:“遥遥西南星,梦想与君会。”你能想象,这么温情脉脉,还是那个怼天怼地、杀伐决断的王安石吗?
在为官上,曾巩和王安石一样,也是位实干家。但曾巩性格平静温和、恬淡雅致,这对执拗刚直、热情似火的王安石来说,恰恰是一味中和的良药。而他们不知道的是,这份友谊即将面临着政见不同的考验。
在这轮改革的大潮中,身处基层的曾巩早早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,而且他对变法有着自己的想法。他不远千里专门找到了王安石,焦急地劝说:“改革不能操之过急,要慢慢来,这根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。”
王安石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,哪里能听得进去,他说:“大宋等不得了,财政巨额亏空、辽夏虎视眈眈,改革晚一天都是在犯罪。”
曾巩痛心疾首地又劝道:“你看看自己身边用的都是些什么人,奸佞小人居多。你再这样一意孤行,肯定会众叛亲离,孤独终老,会留下千古骂名的。”
王安石不屑一顾地回答:“只要谁能执行我的新法,我就重用谁。至于你所说的个人荣辱,只要大宋能强盛,我不在乎。”
曾巩目瞪口呆,拂袖而去,他痛苦地写下了“直道讵非难,尽言竟多迕。知者尚复然,悠悠谁可以语”的诗句。
在曾巩看来,自己这是要救好友、救变法于水火,而一片苦口婆心换来的只是漠然置之,着实让人伤心。
在王安石这边同样也是委屈难过,别人不理解自己也就算了,你曾巩作为平生唯一的知己,居然也反对自己,哎,道不同不相为谋!
两个昔日的好友从此心生龃龉,来往渐少。此时的王安石心中充满着无比坚定的改革执念,他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,憋着股狠劲誓必完成变法梦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