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再是被剥皮,而是像一个极其精密的修复师,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些断裂、缠绕的情感丝线,帮助生者找到那个可以继续前行的线头。他的引导变得更加精准,也更加……温柔。因为他比任何人都“看”得清楚,那些悲伤之下,深藏着多么顽强的爱与连接。
有一次,一位老先生在妻子的告别仪式上,喃喃地说:“她总说我做的鱼太咸……”
陶德舟的脑海中,瞬间涌现出无数关于“咸”的记忆片段:老太太皱着眉头尝了一口鱼,嗔怪地瞪了老先生一眼,嘴角却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;老先生笨拙地往菜里撒盐,阳光下尘埃飞舞;几十年如一日的餐桌,一盘永远“太咸”的鱼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递过一杯温水。老先生接过水,看着他,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,仿佛在问“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口渴,或者,想起了那些咸涩的过往?”
陶德舟微微笑了笑。他知道,老先生此刻感受到的,不是咸,而是贯穿了一生的,带着咸味的甜。
世界依然喧嚣,数据流依然庞大得令人晕眩。但陶德舟发现,当他不再试图关闭所有频道,而是学会调谐,他能从中分辨出一些特别的东西。
比如,吴璐桃的影像。不再仅仅是温馨的回忆,而是像一颗遥远的恒星,稳定地在他感知的宇宙中散发着光和热。他能“看”到她留在世界上的无数细微影响,像蒲公英的种子,在他不曾察觉的角落,悄然生长。她的存在,以另一种方式延续。
他甚至开始有点“享受”这种超负荷。有一次,他不小心“听”到楼下邻居为了晚饭吃红烧肉还是清蒸鱼而展开的激烈思维辩论,其逻辑之严密,论据之丰富,堪比一场小型学术研讨会。他差点笑出声。
生活似乎在以一种扭曲而奇特的方式,回归了某种“正轨”。
普罗米修斯遗产基金会的覆灭,像一场剧烈的地震,震松了他内心的壁垒,也震裂了世界的固有表象。秩序在废墟上重建,而他,这个曾经的社恐患者,成了最先看到世界真实纹理的人。
那朵暗物质花,依旧在床头。它不再仅仅是信息的发射源,更像一个坐标。它在告诉他,宇宙比他想象的更复杂,也更……奇妙。那些超越维度的信息,或许并非指向混乱,而是指向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。
彩云蜷缩在他的腿上,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阳光透过窗户,照在它三色的皮毛上,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——在陶德舟眼中,每一颗尘埃都在以特定的频率震动,吟唱着属于自己的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