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澈依旧没有说话,他知道,此刻的张建un军,需要的不是安慰,而是一个可以让他把心里积压了二十年的脓血全部挤出来的出口。
“那封信……是你写的吧?”张建un军猛地抬起头,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澈。
江澈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只是平静地反问:“这重要吗?”
张建un军愣住了。
是啊,这重要吗?写信的人是谁,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信里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,精准地剖开了他和他父亲两代人心中那道最深、最不堪的伤疤。
“我爸……他不是个坏人。”张建un军的声音颤抖着,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,“他胆子小,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。当年……当年是王志强逼他的!”
“王志强!”
这个名字,终于从他嘴里吼了出来,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恐惧。
“王志强当时是副手,他想把林国栋搞下去,自己上位!那笔救灾款的账目有漏洞,是他自己搞出来的鬼!他抓住了我爸一个工作上的小辫子,威胁我爸,如果敢不听他的,就让我爸去坐牢,让我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!”
张建un军的情绪彻底崩溃了,他像个无助的孩子,嚎啕大哭。
“我爸他没办法啊!他就是个小会计,他斗不过人家!他只能……他只能按照王志强的意思,做了一本假账,把所有的责任,都推到了林国栋的头上!”
“事后,王志强给了我爸一笔钱,让我爸辞职,滚得远远的,永远闭上嘴。我爸没要那笔钱,他把钱扔在了王志强的脸上。可他不敢说出真相……他怕啊!”
二十年前的真相,就在这间充满了烟酒味的昏暗小屋里,被一个中年男人用哭声和血泪,一点点地撕开。
江澈静静地听着,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。他猜到了一切,可当亲耳听到这些细节时,那种冲击力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心悸。
“我爸他后悔了一辈子。”张建un军哭得喘不上气,“他整晚整晚地做噩梦,梦见林国栋来找他索命。他把自己喝成了一个废人,把这个家也毁了……他总说,他欠林国预备役的,这辈子还不清了……”
哭了很久,张建un军的声音才慢慢平复下来,变成了低沉的抽噎。
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,站起身,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里屋。
片刻之后,他拖着那个军绿色的旧皮箱,走了出来。
“砰”的一声,皮箱被他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,震得酒瓶和烟灰缸一阵乱响。
“我爸死之前,全都告诉我了。”张建un军的手掌按在冰冷的箱盖上,眼神里是一种混杂着解脱和决绝的疯狂,“他说,他把王志强当年逼他做的所有假账底稿,还有王志强亲手写给他的、让他照着做的条子,全都锁在了这个箱子里!”
江澈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没想到,箱子里竟然还有王志强的亲笔字据!
“我爸说,这是王志强的催命符,也是他自己的赎罪状。”张建un军死死地盯着那把黄铜大锁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他说,他毁了一把钥匙,另一把在林国栋女儿手里。可他还说了……”
张建un军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澈。
“他还说,如果有一天,真的有一个信得过的人,来为林国栋讨还公道。那就不需要钥匙了。”
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嘶哑地吼道:
“因为这个箱子,就是他留给自己的棺材!他的骨灰,就在里面!他说,要打开它,就当着他的面,把这把锁……砸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