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场设在都城的闹市之中,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,却又在行刑的那一刻纷纷别过脸去。随着一声令下,五匹骏马朝着不同方向狂奔,铁链骤然绷紧,血肉撕裂的声响与夏征舒最后的嘶吼交织在一起,刹那间,曾经英武的少年将军竟成了一地模糊的血肉。那惨烈至极的景象,让前排的观者忍不住弯腰呕吐,连久经沙场的楚兵都面色发白,唯有楚庄王面不改色,在他眼中,这既是对逆臣的惩戒,更是对天下诸侯的震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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荡平陈都、处决夏征舒后,楚庄王望着脚下臣服的土地,扩张的野心再也按捺不住。他当即颁下命令,将陈国的宗庙祭祀尽数撤除,版图从诸侯列国的名册中一笔勾销,直接划为楚国的一个县,委派大夫治理。这意味着,历经数百年的陈国,险些就此从历史长河中彻底湮灭。
消息传出,楚国朝堂虽有窃议,却少有人敢直言进谏。直到大夫申叔时出使归来,听闻此事后,毅然面见庄王,以一个精妙的比喻点醒了这位志得意满的霸主:“臣听闻乡野有这样一件事:有人牵着牛抄近路,不慎踩坏了别人家的庄稼,田地的主人怒不可遏,追上去不仅斥责了牵牛人,竟连牛都抢去据为己有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恳切地看向庄王,“踩坏庄稼固然有罪,可因此就夺走人家的牛,这惩罚未免太过严苛,天下人都会说田地主人贪婪无度。如今大王讨伐夏征舒,是为了惩处弑君的逆贼,伸张天下的正义,这正是诸侯敬佩之处;可若平定陈国后却吞并其土地,贪图这方疆土,那便如同‘蹊田夺牛’,今后再想以仁义号令天下,恐怕就难了。”
楚庄王沉默良久,申叔时的话如冷水浇头,让他从吞并的快意中清醒过来。他意识到,一时的土地得失,远不及霸主的声名与天下的归心重要。于是,庄王当即收回成命,下令恢复陈国的祭祀与建制,并派人从晋国接回陈灵公太子妫午。
午归国后,在楚庄王的扶持下登基即位,是为陈成公。宗庙得以重立,百姓复归旧主,陈国这才在亡国的边缘被拉了回来,得以延续其社稷香火。
而逃出生天的孔宁回到陈国后,日子却并未安稳。归国不到一月,他便频频在白日里产生幻觉,总恍惚看见夏征舒浑身是血地站在眼前,怒目圆睁地向他索命。久而久之,孔宁被这无休无止的惊惧逼得精神失常,最终在一个癫狂的午后,挣脱了仆从的阻拦,一头扎进府中池塘,溺水而亡。
孔宁的死讯传开后,仪行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。某夜,他梦见陈灵公、孔宁与夏征舒三人一同前来,个个面色铁青,手持锁链要将他拘往阎罗殿对质公审。梦中的仪行父被吓得魂飞魄散,一声惨叫后惊醒,自此一病不起,没过几日便暴疾而亡。
陈灵公、孔宁、仪行父这三位曾在株林荒淫无度的君臣,虽最终死法各异:一死于臣下之剑,一死于池水之中,一死于惊梦之后。但终究都为昔日的荒唐行径付出了性命的代价,也算是应了那句“殊途同归”的老话。
这场风波并未随陈国复立而落幕,当楚军班师之际,一个身影被裹挟在队伍中,成了新的漩涡中心,那便是夏姬。
此时的夏姬已经三十五岁,却仍葆有着惊人的容光。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,褪去了少女的青涩,更添了几分成熟妩媚的风韵,举手投足间流转的风情,足以让周遭的喧嚣都黯然失色。楚庄王在军中初见她时,这位见惯了美色的霸主竟也一时失神,目光胶着在她身上难以移开,当场便生出了纳她入宫的念头。
回国后便议及此事,楚国第一重臣申公巫臣劝谏道:“大王忘了《周书》中‘明德慎罚,不敢侮鳏寡’的训诫吗?周文王正因不近美色、重德修身,才得天下归心。您此番讨伐陈国,本是为了惩处逆贼、伸张正义,若此刻因贪恋夏姬的美色将她纳入后宫,天下人必会说您师出有名是假,贪图美色是真,此前的功劳与威名,岂非要付诸东流?”
楚庄王沉默片刻,压下心中的涟漪,叹道:“卿言有理。”终究忍痛放弃了纳夏姬的念头。
庄王作罢,王弟子反却按捺不住了。他本就对夏姬的美貌早有耳闻,见庄王放弃,便上前请命:“大王不纳,不如将她赐给臣吧?臣近日正逢妻丧,娶她为妻也合情理。”
这话刚出口,申公巫臣顿时急了,竟不顾君臣体面,直言不讳地泼起了冷水:“公子万万不可!这夏姬是个不祥之人啊!”他细数往事,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悚然。“夏姬年少时与庶兄私通,庶兄早亡;嫁给夏御叔,没几年丈夫便病逝;陈灵公因她而死于非命,孔宁、仪行父亡命天涯,凡与她有染的男子,无一得善终!公子若娶了她,恐会招来灾祸,甚至牵连王室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