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以为那是技术问题。现在才明白,那是警告。
有人,或者有什么东西,不想让这些记忆醒来。
我靠在控制台边,盯着全息屏上那一排排空白字段,脑子里一片乱。
父亲的农场日志突然闪过脑海——小时候他总念叨一句话:“人走了没关系,只要地还能长东西,他就没真死。”
那时候我不懂。
现在我好像懂了一点,又好像更糊涂了。
直到某一刻,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本地备份区,翻找早年从地球带来的私人数据包。
父亲的日志文件夹积了厚厚一层加密碎片,大多是气候调控失败的记录和作物死亡报告。
我一个个点开,手指有些发抖。
就在即将放弃时,一段音频弹了出来。
标题是手写的数字编号,但播放键旁边有个小小的星标——那是我小时候标记“重要回忆”的习惯。
我点了下去。
沙沙的电流声后,传来父亲疲惫却温和的声音:
“老张临走前说,就想再吃一口瓜……甜的那种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顿。我盯着那段音频,久久说不出话。
电流的杂音像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,可父亲那句“老张临走前说,就想再吃一口瓜……甜的那种”,却清晰得刺进骨头里。
手指僵在半空,指尖还悬在播放键上方,仿佛一动就会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。
老张?哪个老张?
我咬牙调出广寒宫底层档案库,绕过三级权限加密,强行接入“生态舱建设初期人员履历数据库”。
输入“张”姓,筛选“水培系统”相关岗位——名单跳出来的一瞬,我的心狠狠一沉。
张承业,男,42岁,原羲和计划农业组首席工程师,代号‘根脉-07’。
死亡记录:第一次生态舱全系统过载事故中,手动切断主控回路,以生物电桥接应急能源接口,维持维生循环7分38秒,确保种子库与菌种核心未损毁。
小主,
死因:神经熔断综合征(NMS),脑波归零前最后一句话——“告诉孩子,爸没偷懒。”
没有遗言录音。
没有家属信息。
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。
但我知道,就是他。那个想吃一口甜瓜的人。
我猛地站起身,椅子被撞翻在地,发出一声闷响。
玉兔集群微微偏转轨道,投下一道警觉的光束。
我没管,大步冲向培育室深处,翻出那截从桂树废墟里抢救回来的残根——那是常曦曾说“已无活性”的古木遗骸,据传是广寒宫初建时,由她亲手种下的第一株植物。
“你说名字不能留?”我冷笑,指甲划破指尖,将一滴血抹在根部切口,“好啊。我不刻碑,不存档,不喊口号。老子种人。”
那一夜,我熬了三个通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