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树影里的新苗

傍晚收工时,书砚往树王的树洞里填了把新采的花籽,有江南的茉莉,有波斯的蓝花楹,还有漠北的沙棘。“明年春天,说不定能开出满树的杂花来。”他拍了拍树干,树影晃了晃,落下几片叶,正好盖在“小远”的根上,像给它盖了层薄被。

小石头躺在树影里,嘴里含着颗酸梅,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飘。他数着树王的枝桠,数着数着就笑了——那些枝桠伸展着,像在拥抱四面八方来的风,也像在托着每个往远方去的故事。

风过时,所有的听铃苗都轻轻晃,叶尖碰着叶尖,像在说悄悄话。小石头忽然觉得,这树王和这些苗,还有来来往往的人,早连成了一片网,网住了阳光、雨露,还有数不清的牵挂,在时光里慢慢长,长成了比永恒更温暖的东西。

暮色像浸了蜜的纱,轻轻罩在树王的枝桠上。“小远”的新叶在晚风里舒展,叶尖的露水滚落在漠北黑土上,晕开一小圈深色的痕。小石头蹲在苗边,手里转着片树王的枯叶,忽然发现枯叶的纹路竟和花脉图上的红线重合,像把远方的路都印在了叶上。

“你看这叶,”他举着枯叶凑到书墨面前,书墨正往凉棚的梁柱上挂新染的花布,布上印着树王的影子,一半浓一半淡,“是不是和东海的浪纹很像?”

书墨接过枯叶,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细看,果然见叶脉蜿蜒处泛着点咸涩的白,像沾了海沙。“许是风把东海的味带来了,”她笑着把枯叶埋在“小远”根边,“给它当肥料,明年说不定能长出带浪痕的叶。”

书砚扛着梯子从驿道那头回来,梯子上捆着串东海的贝壳,贝壳被夕阳照得透亮,像串会发光的小镜子。“波斯商人托人捎的,”他把贝壳挂在树王的北枝,“说这贝壳能聚露水,给听铃苗当天然的水壶。”

贝壳刚挂稳,就有晚归的鸟雀飞来啄食,翅膀碰得贝壳叮当作响,倒像支简易的风铃。小石头仰头看,忽然指着最高的那片贝壳喊:“里面有树王的影子!”

可不是嘛,贝壳的弧度正好兜住树王的轮廓,连枝桠上的琉璃串都映得清清楚楚,像把整个花田都装进了小小的壳里。书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:“这叫‘影中影’,就像咱们的念想,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藏着。”

凉棚下,漠北商人的妻子正教江南的姑娘们做奶疙瘩。她把沙棘果粉拌进羊奶里,手指翻飞间,奶团渐渐成形,带着淡淡的橙黄。“尝尝?”她递过块刚做好的,“这味里有漠北的烈,也有花田的甜,像极了咱们现在的日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