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廷念李不言是为了保护渔村百姓而死,给李不言行了追封,还赐下了奠仪。
听着这旨,李乂满心复杂。他张了张口,欲言又止。
江时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,将圣旨塞他手里,又将李乂叫到了一旁,温声宽慰。
“你父亲前段时间给我写过一封信,他信里向我坦白了话本的情,说实话,我很遗憾。”
“我与你父亲少年相识,从同窗到后来同朝为官,最清楚他是怎样的人,我看得出来,他信上已经存了死志,只是还没我想好怎么宽慰他,他就先一步为了保护百姓而死。”
“这死法对他来说,反而是一种解脱,你不要太难过。”
给李不言上完三炷香,江时先去休息。
几日后,李不言正式下葬。
江时再次找到李乂,问他将来有么打算。
李乂打算守完三年父孝就去参加乡试。
江时摇了摇头,问了他几很现实的问题。比如他父亲留下的业要如何打;他守孝期间不能去书院,要如何苦读,没有师教导,哪怕他再聪慧,也很难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。
没李乂思索出一答案,江时叹息着道:“你父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,他信里求我日后照拂你一二。故人临终托付,我总不能不应,所以主动求了宣旨的差,一是为了过来见你父亲最后一面,二是为了接走你。”
“《桃花渊》的情,始终是隐患。你若是用李乂这身份考取功,日后若是出了么情……”
江时忧心忡忡。
他一言一行,仿佛都为了李乂思量。
李乂犹豫的时候,江时还拿出了李不言的“亲笔书信”。
信上,李不言确实想将李乂托付给好友。
“哪里守孝都能守孝,只有你过得好,你父亲九泉之下才能瞑目。”最后,江时如此说道。
【4】
金榜题,蟾宫折桂,风华无双。
江时的安排和教导下,这世间少了叫李乂的少年,多了叫江淮离的寒门状元郎。
殿试结束后,江淮离请了三月假到扬州祭拜祖先,郁大老爷的邀请下,江淮离住了郁府,每隔三日抽出两时辰给郁大老爷的庶长子上课。
一日,江淮离上完课,握着一本《孟子注释》走出书斋。
书斋再过去就是贯通内外院的庭院。
江淮离心里想着情,直到走得近了,才发现郁大小姐正和郁大老爷争吵。父俩不合算是整扬州城都知晓的情,但江淮离还是第一次碰见这场景,他一外人不愿掺和这些情里,下识要往后退。
他往后退开时,身边有位穿着浅青『色』长衣的姑娘也往后退。
她的容貌还没有完全长开,五官已是江淮离生平仅见。
但此时,这张艳丽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好笑。
她的目光完全落郁大小姐身上,没有给旁人分上一星半点。
不知为何,江淮离下识停住脚步,站一刚刚好的距离,安静看着眼前发生的情。
郁大小姐把郁大老爷骂得拂袖而去,但是骂赢的郁大小姐并不高兴,瞪着郁大老爷远去的背影恨恨跺脚。
“你啊,半时辰前还说要和你爹心平气和沟通,现这样也叫心平气和?”青衣子走到郁大小姐面前,笑着打趣,声音像是三月暮春时的绵绵细雨,温软多情。
“我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!本来就是他做错了!”郁大小姐攥着青衣子的袖子,脸还有些气鼓鼓的。
青衣子掐了掐郁大小姐的脸,哄道:“行了行了,情已经解决,别不开心了。我昨日帮人打赢了官司,得了一笔赏钱,请你去客来居饮酒好不好?”
郁大小姐转怒为喜:“好,我要喝烧刀子!”
烧刀子是酒楼里卖的最劣的酒,价格不高,一百文钱就能沽一大壶。就算是千金难求的英雄泪,郁大小姐也喝得,她主动提议喝烧刀子,自然是为了给青衣子省钱。
两人渐行渐远,都没有发现站拐角处的江淮离。
翌日,江淮离出门闲逛。
街道上很热闹,人来人往,江淮离吃过早饭,漫无目的走街上,见有六七岁的小孩沿街叫卖桃花,他将小姑娘招来,从中挑了几支桃花。
要掏钱时,他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丢了。
他四下寻找时,昨天那位青衣子来到他身边,指尖处勾着一绣有桃花的杏『色』荷包,正是他的。
她笑着,光落眸子里:“公子是找这吗?”
江淮离心道真巧:“是。”
“里面有多少银子?”
“三两碎银,外加三十铜板。”
青衣子点了点头:“数目对上了,那我就物归原主。”
江淮离接过,道了声谢:“不知姑娘是哪里发现它的?
“公子是不是一早点铺子用过东?我去吃早点时,铺子前面捡到的。原本是想公子你自己来找,但老板娘说你刚走没多久,我担心你急着用钱,就顺着你走的方向追过来了。”
青衣子解释着,又俏皮一笑,姿态坦坦『荡』『荡』:“荷包上绣有桃花,公子的衣服袖口和领口也都绣有桃花,再加上刚刚你明显是翻找荷包,我就猜想这是你的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公子风姿出众,鹤立鸡群,与老板娘描述得完全一致。”
江淮离哑然失笑,心里的话脱口而出:“我郁府曾见过姑娘。我叫江淮离,还未请教如何称呼姑娘。”
“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,公子果然是新晋状元郎。”青衣子,也就是慕秋笑道,“我姓慕,单一秋字。”
江淮离喊道:“慕姑娘。”
“我还有别的情,就不耽误江公子继续游玩了。”说罢,慕秋告辞离开。
第三次见面,是知府衙门。
江淮离扬州知府邀请做客,闲聊之余,扬州知府还带着江淮离去看了看牢房。
慕秋每天中午都过来给纪安康送饭,送完饭后,她偶尔留牢房里,打听新来的犯人的情况。
江淮离到的时候,那新来的犯人正对慕秋行羞辱。
恶毒的话语听得江淮离直皱眉,身为当人的慕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言辞利落予以反击,甚至抓住犯人言语间的漏洞,发现了衙门里的某桩悬案很可能与犯人有直接关系……
全程表现得聪颖又果敢。
再看周遭人那见怪不怪的神情,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有如此表现。
江淮离看向她的目光里,瞬间添了几分欣赏。
再相见,是郁府。
那段时间郁墨和郁大老爷的关系越来越紧张,慕秋来郁府的频率要比以前高很多。
那天正好是李不言的忌日。
身为李乂,他可以正言顺祭拜李不言,可作为江淮离的他,连公然缅怀李不言都不能。
他握着李不言以前写的话本,躲庭院深处,坐桃树底下。
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前,慕秋闯了来。
看到他,她也很惊讶:“江公子,你怎么这里?”
江淮离眼中流光一闪,迅速压下自己的情绪:“我这里偷懒。你呢,怎么来了这边?”
慕秋犹豫了一下,解释道:“我和郁墨常来这里『荡』秋千,我是过来这边寻她的。”
原来如此。
并非她闯入了他偷懒的地方,而是他闯入了她们的地盘。
江淮离道:“她不这里。”
慕秋点了点头,歉道:“江公子继续看书吧,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江淮离扬了扬封面:“这是话本。”
慕秋眼眸微微睁大,顺着他的动作看向话本封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