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淮离举右手食指抵唇前:“这是小秘密。”
慕秋失笑,学着他的动作:“我一定保密,一定不让别人知道,状元郎私底下也看话本。”
江淮离忍不住笑了来,心头如拨云见日,轻快不少。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江淮离都没有见过慕秋。直到有一天,他偶遇郁大小姐,听到她说为慕秋准备礼物,他才知晓慕秋的生辰要到了。
鬼使神差的,江淮离去了趟店里,给她置办了生辰礼。
但他将生辰礼送给慕秋前,他先一步收到了慕秋送来的礼物。
“听说江公子就要京了,与江公子相识一场,还望公子收下这份临别礼物。”
到屋里,江淮离打开盒子,发现里面是几张制好的铜制书签。
书签算不上多精致,但很漂亮,应该是慕秋亲手制作。
江淮离取出书签,轻轻摩挲着它打磨光滑的棱角,许久之后,将它们一张张塞了他最常翻阅的几本话本里。
羽『毛』落水里,不惊么波澜,能于无声处掀一池涟漪。
慕秋就是那片羽『毛』。
轻轻浅浅,不过分勾动他的情绪。
但是当他离开扬州很久,仍伏案闲暇之余念及她时,江淮离就知道有么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
他不知道其他人喜欢一人时是么样子的,但他的喜欢,是不打扰,是想触碰不敢自私,是智与克制。
他是他人眼中风光无限、未来可期的状元郎,天子器重。
可只有江淮离自己知道,他是一,连真实姓都不敢用的懦夫,连婚都江时『操』控的傀儡。
【5】
再见到慕秋,已是三年后。
他撑着伞走向她,可她看向他的第一眼透着陌生。
她没有认出他。
明明比卫如流更早遇到她,他始终只能站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。
后来,江淮离江时调去扬州任扬州知府。
他很清楚江时的用。
江时调他来扬州,是要他扫清私盐的尾巴,不要让私盐利益链太早朝廷铲除。
可是,看见慕秋和卫如流他们执着于拨开『迷』雾查清真相时,江淮离犹豫了。他从来都没有表面看来那般光风霁月,但他也没有江时以为的那般不堪。
“江淮离”这字,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。
淮离,怀李。
他一直都没有忘了自己是谁,也从未忘过父亲李不言的教导。
所以宅子里的墨纹笺残骸,江淮离翻找宅子时看到了,他没有拿走;卫如流问他借人时,他避开江时的眼线,将人借给卫如流;后来扬州生『乱』,他也曾助过卫如流他们一臂之力……
所以知道自己认贼作父十年,纵使毁掉自己的后半辈子,纵使父亲身后背上骂,江淮离依旧选择站了出来指控江时。
有人光万丈,有人一身锈。
可光万丈的,本应是死去的那些人;一身锈的,本应是活着的这些人。
是非黑白颠倒了那么久,该拨『乱』反正了。
【6】
指控完江时,江淮离也抓天牢。
他躺昏暗『潮』湿的天牢里,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惬。
不久之后,卫如流找到他,第一句话就是:“现有一戴罪立功的机,你要不要?”
江淮离一直都知道卫如流很讨厌他。
这种讨厌,也许是和慕秋有关,也许是为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,但卫如流依旧冥冥中感应到了些么。
可是他落难,第一向他伸手要拉他一把的人,也是卫如流。
江淮离没有拒绝这份好。
卫如流信任他的人品和能力,不介过去发生的那些情,那他自然尽他所能,去馈卫如流这份信任与善。
宫变过后,山寺再见,两人甚至能够坐一块儿闲聊几句。
也许卫如流不承认,但江淮离想,他与卫如流应该算是朋友了。
——恨不得再不相见,但若对方有难,仍愿助对方一臂之力的朋友。
只不过下再见,他的字要改李乂了。
【7】
李乂离开京城,赶赴边境。
他和慕秋说要去边境办书院,但他到边境后没有马上行动,而是开始了游山玩水。他已经有很多年,没有用脚丈量过大燕的国土,没有静下心来沉淀自己。
慕秋和卫如流大婚前,他托人将他亲自画的几幅山川水『色』画卷送京城,当做是给两人的新婚礼物。反正他如今身无分文,能拿得出手的就这。
后来郁墨和简言之大婚,他依葫芦画瓢,送了几幅自己题的字。
闲暇之余,李乂捡了李不言曾经的爱好:写话本。
独寻飞鸟外,时渡『乱』流间。
他的笔,便叫【时渡】吧。
不知道是不是为曾经的经历,李乂写的话本,可比李不言的受欢迎多了。单是靠润笔费,他居然也积攒下了一笔不菲的数目。
三年时间里,李乂的足迹踏遍边境山川。清风朗月洗去了他的浮躁,他前往边陲重镇桃坞镇,用自己这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,开了一叫“白湘”的书院,书院里种满了桃花。
书院不大,暂时只有他一位夫子。
世人不知李乂这字,但总有人还记得他的容貌。书院第一学生就是甘州总督的儿子,去年刚考中举人,现正备考两年后的试。
有了甘州总督的儿子做招牌,书院收学生就越发容易。
李乂教他们四书五经,也教他们为官做人的道,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想,但他这身才能,不浪费。
两年后,李乂手底下的十一举人,有六都中了士。
这使得白湘书院是彻底火了。
白湘书院越办越大,甚至有南边的学生千里迢迢来到白湘书院求学。
很多年后,北凉率先撕破约定,举兵攻打大燕。
大燕派宁勇侯和刑狱司少卿卫如流赶赴前线。
桃坞镇距离平城只有几十里,战争来了,桃坞镇受到的影响很大,街道比平时要萧条许多。
就这时候,桃坞镇来了辆马车。
从马车里下来两粉雕玉琢的孩童,男孩看上去七八岁,孩看上去四五岁,长得就跟观音娘娘座下的小仙童般,集齐了父母五官的所有优点。
最后下来的是位风姿绰约,梳着『妇』人发髻的青衣子。
她走到院门前,抬手敲门。
大门打开,子微微一笑:“赶了那么多天的路,途径此地,我来向故人讨碗水喝。”
李乂以一笑:“故人重逢,自然该用好酒好茶招待。”
(全文完/大白牙牙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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