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瀚淡淡一笑,望向夜空中那轮淡月:“我等着他。”
金陵的秋夜,风冷如刀。
宫墙深处的御花园中,夜露未干,朱元璋披着厚重的黑色龙袍独自立在假山前,背影沉如铁。
远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,似乎也不敢靠近这股压抑的威势。
吴震低垂着头,恭谨地立在一旁,不敢发出一丝声响。
“传来的军报,可看清楚?”朱元璋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得像是压在胸口的闷雷。
吴震躬身:“启禀陛下,应天之战再起波澜。李荣失利,镇淮王援军覆没……朱瀚突袭松林渡口,一战破敌,已守住应天。”
朱元璋的指尖轻轻一抖,手中竹简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他缓缓抬起头,双目之中寒光乍现。
“他竟然……又胜了。”
片刻的寂静后,他冷冷一笑。那笑容中带着怒意,也带着深藏的杀机。
“好个朱瀚,真不愧是朕的血脉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转冷,“可若他真有朕的胆魄,那便该知道:世上容不得第二个朱元璋。”
吴震心头一颤,连忙跪地:“陛下息怒!朱瀚虽逆,但未必有夺位之心。”
“夺位?”朱元璋轻轻一笑,笑声沙哑,“他若只想保命,便该避世而居;可他竟守应天三月不下,杀我三将两万兵,他是在保命么?”
吴震沉默,不敢再言。
朱元璋缓缓坐下,抬手抚案,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。那是他惯常的节奏——每当他要做出决定之前。
“传太子朱标。”
片刻后,殿门开启。朱标缓步走入,身着素衣,神情平和。
尽管年近三十,他的目光仍带着一抹温和之气,与朱元璋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儿臣叩见父皇。”
朱元璋微微点头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,随后淡淡道:“坐。”
朱标依言落座,却始终不敢直视父亲。
两人之间的沉默如同山岳压顶,重得令人窒息。
良久,朱元璋才开口:“你可知,朱瀚之事。”
朱标低声答:“儿臣略有所闻。”
“略有所闻?”朱元璋冷哼,“你是太子,是储君。朝廷动兵二十万,藩王反叛至今未平,你竟说略有所闻?”
朱标抬头,眼中有一抹苦涩:“父皇,朱瀚毕竟是我弟。他守应天,虽违圣命,却未曾称帝。或许……他只是不甘被误解。”
“误解?”朱元璋厉声喝道,“朕赐他封地,给他兵权,他竟敢拒命、抗旨——这叫误解?!”
声音震得殿顶的金瓦都微微颤动。朱标低下头,不敢再言。
“你太仁慈。”朱元璋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,“这天下若靠仁慈守不住,便得靠铁血。”
他顿了顿,忽然盯着朱标的眼睛:“若今日这叛臣不是朱瀚,而是你,该当如何?”
朱标一怔,抬头看向父皇。那一刻,他仿佛看见了一头注视猎物的猛兽。
“儿臣……不敢。”他低声道。
“不敢?”朱元璋冷笑,“可天下人都在看。若朕死后,你坐了这龙椅,能否压得住这些王公将相?能否治得住如朱瀚者?”
朱标一言不发。
朱元璋站起身,负手而行,声音忽然低了几分:“你太仁厚。仁厚可安民,却不可以驭臣。你若登基,怕要被人牵着鼻子走。”
朱标默默叩首:“儿臣谨记父训。”
朱元璋凝视了他片刻,眼中闪过复杂的光:“退下吧。”
太子离去,殿中又恢复了寂静。
朱元璋缓缓转身,对吴震道:“传令给李荣,让他回金陵。”
“陛下……撤兵?”吴震惊道。
“撤?”朱元璋目光一凛,“朕要的不是退,是‘换’。”
“换人?”
“没错。”朱元璋冷声道,“派沈思、胡圭、蓝玉三人,分三路逼近应天。朕要他们不择手段,三日内破城!”
吴震低头:“遵旨!”
朱元璋转身,望向远方那一轮冷月,轻声喃喃:“瀚弟,若你真想与我斗,就看看你能否承这第四次天威。”
三日后,应天。
朱瀚坐在议事厅中,眉头紧锁。
沈麓递上最新的情报:“王爷,金陵调兵三路,东南方向胡圭、北路沈思、西南蓝玉,皆是宿将。此三人若合围,应天难支。”
赵德胜面色苍白:“难道陛下真要灭绝我们么?”
朱瀚没有立刻回答,反而拿起地图,在沙盘上缓缓摊开。
“胡圭——水军出身,擅长渡河奇袭;沈思心狠,惯用火攻;蓝玉善攻坚,却性急。若三军同时来,确实不妙。”
沈麓问:“那王爷打算如何应对?”
朱瀚沉思片刻,语气坚定:“守,是死。走,亦死。唯有先下手为强。”